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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初恋第三次重逢我们的婚姻没能熬过五年|三明治

  五年前我和Y领证结婚时,熟悉我俩过去的人都惊呼“又相信爱情了”。因我们情感道路曲折,是彼此的初恋,在大学毕业后分手,工作几年重逢再次牵手,却没有走入婚姻。结婚是我们各自有过一段婚姻后第三次在一起的结果。但就在这个夏天,他急火火地单方面宣布了我们“自即日起分居”。

  其实两年前,我就已经发现了他在国内还有一段亲密关系。从那时开始到被动”分居”,我的精神和躯体熬过无数白天和夜晚,几度崩溃。回望过去,我们的人生交汇从青春期跨越到更年期,即使中间有长时间的失联,他始终是带给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。在不同的年龄阶段,我两次辞去尚有留恋的工作,因要与他一起奔赴远方和未来,我的生命状态因与他的碰撞而有百般滋味,欣喜、爱恋、仰望、激发、痛苦、委屈、无奈、愤恨......

  我出生和成长的年代,课外书都是稀罕物,更别说互联网了,对于爱情这门课,十八岁的男孩女孩无从得到教育和指点。我与Y是高中同学,每年寒暑假一起乘火车往返学校,高中毕业那年,我们不经意间在胡同口牵了手,我被他指点着张开嘴巴、笨拙地接吻,我们就算开始谈起了恋爱。这场恋爱结出了苦果。我在Y家,两人穿戴整齐,忘记怎么就他上我下地躺在一块儿,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啥,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就怀孕了。

  这件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我独自吞咽的隐秘之痛,无人跟我聊聊疏导,没有现今的心理医生资源,我也没有向任何人说。直到最近,我才会在讲述和Y的情感经历中向朋友主动诉说,提及的时候声音是颤巍巍的,仍在为那个十八岁的自己揪心地疼。

  大学四年,我和Y同校,他是穷苦家庭出身,一心为了将来多挣钱和出人头地,把时间精力都用在当学生干部和确保学业成绩优异上,对我俩之间的恋爱没时间也觉得没有必要费心经营维系。记得一个周末,学校举办舞会,我和宿舍楼里的很多女孩儿一样打扮自己,白色棉衫、黑色长裙,转起圈来裙摆飘摆。但Y认为我会被带坏,黑着脸去舞会找我。我俩也没有单独去看过电影,或一起去探寻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。我逐渐觉得这恋爱乏味,大学毕业时提出了分手。

  毕业后,Y留在大学读研,我去了另一座城市,进入外贸行业工作。那时外贸形势一片大好,我是公司引进的第一个本科生,连续几年获得市里的专业相关知识竞赛个人第一名和集体奖,之前公司从来就没取得过这样领先的荣誉,还有国外客户欲挖我出去就职,我感觉工作得很开心、有冲劲。一次,我和同事出差,路过Y大学所在城市,鬼使神差地,一路边说笑边拐去了学校。那是Y读研的最后一年,敲开他的宿舍门,他满脸诧异,然后是惊喜,我们又沦陷了。之后,我把自己四年本科和三年工作所铺设的职业路径全部抛在脑后,两人兴冲冲地决定,以结婚为目的,他硕士毕业留校,我辞职考研考到本校,这样顺利的话,一年后我们就都在同一个大学工作或学习了。

  母亲听说我要辞去工作,形容心里“咯噔一声”,但因认为我们有前缘又都上进,没怎么阻拦。这时Y作为硕士毕业的年轻教师被学校公派到外地读博。临行前,他在校园里借了间宿舍,这样我吃住行都很方便,可以一心一意地备考。那年元旦,我数着日子盼Y放假回校。见面那一刻,我张开双臂扑向他,他却四肢僵硬,没有该有的回应,我感觉差异。我们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共宿一晚,凌晨醒来,他突然冒出一句话,“我认识了一个女孩”。

  可能他自己没想到这句话有多大的威力。以后的每年元旦,我都会想起这一刻,看到那个震惊下跃起而坐的我。离职的目的、考研的压力、异地的思念,情绪全都积聚在一起点燃。接下来的好多细节我都忘记了,能记得的是Y在纸上画SWOT矩阵图,分析我俩分或和的利弊。我把日记上写的对他的思念一页页撕给他,他也甚为心痛地说,“你怎么早不说”。我们并排坐着,他又说,“你看咱俩吵都吵不起来,这不像恋人。如果你觉得不能离开我,那我就留,如果你觉得你能离开我,那就分”。听了这话,年轻气盛如我,觉得这叫什么爱情啊,我不要勉强。

  我就这样放手了,留给自己的是无法消融的痛苦,对着黑色的天空一遍遍地唱歌排解,挣扎着熬夜把考试拿下。考研成绩出来,Y如释重负,对我说,“你还是有点小聪明的”。我仍觉得不甘,去他读博的城市找他。那边的女孩知道了,表示如果大家这样痛苦,她退出。Y转过来对我说,“我已经伤了一个人,不能再伤另一个”。这冰冷的逻辑,让我无奈到极点。Y于当年结婚,几年后赴美工作后又搬回国内,我读研、成家,我们约有二十年无任何联系。

  时光匆匆,这二十年里,我为柴米油盐和升职加薪忙到昏天黑地。天南海北的同学通过QQ群和微信群重新建立连接,Y也加了我。一天,他发来住宿酒店墙上的一幅画,“像不像年轮,意味着轮回”。那天晚上,我们像久别的亲人一样,互相问候这些年来各自的生活。“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,我们彼此错过了”,他发来的每一句话,都会让我哭一阵,才能回复。断联的这些年,我经常会梦到他,和他重归于好,或是到处找他,总是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他了。

  Y要来我所在城市开会,约我见面,我开始不想见,犹豫着。我跟孩子爸爸没有说过关于Y的任何具体事。Y又说了些动员的话,引用陈奕迅那时正火的《好久不见》,我答应了。放下电话的那一刻,有雀跃,又有忐忑,也想看看他现在是啥样子,同时也明白如果内心有太大的动荡会意味着什么。

  一见面,他还是那个他,有些局促,好像不好意思看我,大脑思考的时候时而向上翻个白眼,与很多年前一样。餐后我们到广场上散步,我的外套有些单薄,打了几个寒战,他发现了,靠我更近。我和他保持着距离,说了再见。第二次见面,是我们都回老家过年期间,晚饭后各自出来,Y找了一家KTV的小包间,墙壁刷着粉红色,投入地一首接一首地唱抒情歌,我也慢慢变得投入到失而复得的情愫里。我们禁不住拥抱告别,可能拥得太用力,他的胡髭把我的下巴蹭得有明显的擦痕泛红,回到家里我还被母亲盯着问。春节后离乡前,Y正好路过我家胡同口,就是我们十八岁那年初吻的地方,我们面对面坐着,眼神不再躲闪,与过往的伤痕和解。情人节,Y飞到我在的城市,两人突破了界限。那时我们各自有家庭,我的负疚感很重,对Y来讲则不是问题,“我们这把年纪了,听从内心,只要你想见我,我就马上飞过来。”“我一定会托住你。你想做些什么事,我来支持。“你把银行卡号给我,我给你打些钱。”那时我有一份体面且安稳的工作,无另外的想法,也没要Y的钱,但是精神上感到被强力地支持和鼓励。

  天有不测,这时我女儿的身体查出了大问题,是罕见的染色体缺陷,女孩身体里有男孩儿染色体片段。儿科,内分泌科和遗传科看遍,最后接受了一个手术,使她能免除临床上很大的恶性肿瘤概率,也使她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,之后美国的医生也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本来就是微小或是无,但我一直为这个“微小”的丧失而痛苦不已。那一段时间,对手术正确性的存疑给我带来的巨大痛苦、工作上前所未有的高压、情感的撕扯以及道德方面的自我谴责,一齐袭来,我感到无路可走,抑郁感强烈,走进了心理诊室。就在一片灰暗中,Y传来讯息说他在走离婚程序了,那时的他是我的光。之前我们都觉得给不了彼此未来,现在好像老天在引路。女儿的事情更让我义无反顾,向前走一步会给她一条宽松的路——Y是美籍,婚后女儿可以随我们到美国,社会对她的包容接纳度更好。

  从我和Y各自离婚办理好到登记结婚,中间有一年半的时间。其实直到今年我才一点点醒悟,这个期间,对于我是笃定等待和他结婚的过程,对他而言,则是恢复单身、放飞自我的过程。他很久后跟我坦然讲到那一段时间去色情场所,去见朋友们给他介绍的各色姑娘,而他与国内那位X的亲密关系也是那时开始的。我一直以为我是他再次婚姻的唯一,而实际上,从我们第三次相逢的那一天,他是占据我大脑的唯一,而我并不是他的唯一,只是最后有幸被他选择结婚的那一个,是在他自称的“英雄主义情节下选择的那一个。现在他认为是错误的选择,是“草率”的。

  能和Y第三次牵手,我感觉就是童话里的结局“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”,弥补了之前所有的伤痛和遗憾。他事业有成,财务自由,聪明又努力,有强烈的求知和探索欲,孝敬老人交友甚广,对我呵护关爱。我对他一直有仰望,有最大的信任,有他作为伴侣让我感觉掉到蜜罐里,这是我情感的最初和归宿。直到结婚前一年的五一假期,Y说去日本出差,我敏感地觉察到另有情况,果然他假期结束飞回看我,神情怯怯地说“对不起”,随后那几天他执意要改善我和女儿的居住条件,到处奔走看房,迅速买下一套写在我的名下。11月份,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,Y第一次说出了X的存在,是他的前下属,他和我商量“开放式婚姻”。

  “开放式婚姻”这五个字,在我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,我即刻回绝,“开什么玩笑!” 我没有办法接受他当下及婚后要光明正大地脚踏两只船,而他的观念是没进入婚姻就当然有尝试和选择的权利,他自诩“能力强”可以应对“两边都不舍”。那几个秋夜我苦闷至极,出门坐公交车,随着车的一路颠簸,心事翻腾。而他则是去了一趟斯里兰卡和周边,后面几天手写了一封信拍照给我,“去体验蹦极时,向下跃的那一刻,心里想的最爱的那个人,是你”。他回来后,我们又一次尽释前嫌,他说,“你划多大的圈儿,我就在多大范围里待着。”

  没过几个月,我们登记结婚了。Y郑重地跟我谈,“你明白我们结婚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?” 我说“信任啊”,他说是。在我的认知里,信任是相互的,Y既然有了结婚的决定,肯定是与X做了彻底了结,我把“划圈儿”的警醒抛在脑后,对他持有百分百的信任和尊重。

  结婚登记后,我们才拜见对方家长。Y妈妈悄悄嘱咐我,“不知怎的,他现在脾气变得这么急躁,但他是个好人,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。” 回想我和Y的第一场情绪对峙,是去敦煌莫高窟的旅行途中。逛完一个景点,两人都在东张西望,找寻来时的大巴车。突然间Y转向我,声色俱厉,大意是我的言语打扰了他的思路和判断,我不能提供有效的帮助,就不要瞎掺合。我错愕,即使前面两次恋爱分手,我也从来就没被他这样大声嚷过。我陷到情绪里,好久出不来。

  这样的情形在婚后我们来到美国,越来越频繁地发生。往往是没有征兆地,他的急躁突然上来,言语苛责,不开心的表情扭成一团。他总是说对事不对人,是我的小脾气在作祟,而他之前在单位里对下属严厉指出问题,越是这样对方还回头来感谢他。但是我受不了亲密关系中的人对我这样的态度,逐渐我们相处的模式就成了他一急躁变脸,我就应激反应,憋屈流泪。没有一方会特别包容,都感觉自己对。他的急躁来得快,消失也相对快,但是我不行,情绪恢复得慢,有段时间,一周里两三次类似情形发生而为之掉眼泪,这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是没有过的。有了解他的人也说,和Y在一起生活的女子,不容易。

  不考虑这些秉性脾气,如若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份亲密关系,他是一个理想中的丈夫。我就当这些是婚姻中的磨合,毕竟我俩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。

  来到美国后,Y过一两个月就回国一趟办事,他喜欢在路上的感觉。转过年的3月,美国疫情病例数字逐天增加,Y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一直在家,我的心思都放在做三个人的一日三餐上,院子里也没有请工人打理,从零开始认识、修剪各种树木花卉,把种子培育成番茄或黄瓜。7月的一天,Y突然跟我商量说他想回国一趟,有关他女儿大学申请,再是有个临时差事,他接手做一下。我一听关系到他女儿的大事,当然无条件支持,虽不舍又怎能阻拦。于是他买了天价机票回国。送他去机场的路上,我们录了一段离别视频,他的开场白是,“亲爱的老婆,我不在家的日子里,你要……. 送他回国后,我做了一个梦,抢到了一张去往月球的机票,兴高采烈地送给他。他予我厚爱,我无以回报,只有放手和支持。

  这一去就是10个月。期间美国疫情严重的时候,我叮嘱他不要急着回美,再往后来则是要反复追问归期。从机场接Y回家,一路上他神态怔怔,我想肯定是长途飞行的原因。他对小区周边、家里的家居布置完全不熟悉了,一副“少小离家老大回”的神态,如同失忆的人要努力追忆重新感受。我主动发起拥抱,在有着优美风景的窗前,他拥着久别的我,说出了一句“你就当个傻瓜在这里生活好了”。他说过自己在原单位以有些“毒舌”闻名,我当他是口不择言,不必太追究。但是久别重逢时说出这话,还是让我相当不是滋味。

  在家住了些天之后,Y逐渐回归正常。一天下午,他出门跑步,我在家拖着地板,经过客厅长条桌上他的电脑旁,不经意看到他的电脑屏幕正敞开状态,没有屏保,上面显示着他正在翻译的书稿,英文稿和中文翻译各占半屏打开着。我暂停手中的拖把,饶有兴趣地想浏览一下详细的细节内容,过程中,目光扫到屏幕下方的微信图标。在这之前,包括我的第一段婚姻中,我从未有去查伴侣手机或电脑的念头或想法。到第三次与Y走在一起,我非常敬重他,即使相邻而坐,他解手机密码或读手机内容,我都很自然地转移目光。是他这次从国内回来,对家很陌生疏离的感觉让我产生了疑心吗?是他带回的行李物品中夹带了已开封的面膜让我疑心吗?面对我的惊诧和疑问,他连声解释是开会发的。是上一个情人节他遗落在地上写着暧昧诗句的草稿纸片让我疑心吗?还是他出门跑步很频繁让我疑心?这次回来后,他很勤快地经常下午出门跑步,一点儿都没有像以前那样需要与懒惰挣扎一下。匆匆打个招呼而已,一出去就是一个半小时,这一段时间又热又晒.....

  反正我就随手点击了微信标志,出现了微信页面。这时一切动作还是漫无意识的,如果不是有一行字抓住了我的眼球,可能几秒钟后我就退出,去忙活晚餐了。微信页面左侧,有一行显示的是Y的留言,“请第一时间浏览公众号文章呦,口吻中带着亲昵俏皮。他写公众号,经常长篇大论地发表他感兴趣领域的观点。他出门跑步前,我已从自己手机看到他刚刚是新发了一篇。他邀请谁第一时间看呢?好奇心战胜了窥探别人隐私的自责,我还是点击了进去。

  然后,我活生生地看到了Y与X,在他回国的10个月里恢复了交往,正浓情蜜意地热恋中。Y带X去见了他的好友,我也认识。他们约着看电影,我生日那天在美国这边收到Y从亚马逊订购的礼物,一对情侣枕套。而在国内的同一天,Y邀请X一起到他的住处过夜。Y回美国后下午出去跑步,会和X视频聊天, 聊天时Y会截取视频图片发给对方,因此我看到了X的模样。有次我给Y表达爱意的文字,他即时转给X;Y回美后和我交流的内容及状况,成了他和X的谈资.....

  什么词汇都不足以描述我当时的感受,我瞬间不知身处何时何地,大脑神经不知该如何思考。我极力劝说自己,没想好怎么办之前一定不作反应。Y回家来,我不想去看他,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,只有哭。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,终于把信任交付给彼此,为何会这样?夜里,我心痛不已,头调转到床尾,辗转难眠。Y一再问我原因,我只能说是孩子的身体问题,担心手术是个错误的决定。Y第二天开始联系预约,在美国这边的医院做求证,这是我们来美国之前就想做的事情,因疫情而搁置。

  正值暑期,女儿面临高中三年级,Y提议自驾沿东海岸大学走一圈,顺道拜访老同学。久别重逢的老友还在为我和Y的所谓真爱重聚而感慨不己,请Y讲一下心路历程。我听着Y为了应对那个场面用一些复杂的句式表达着,想的是他多么会说一套做一套。自那以后,朋友相聚或佳节与亲人视频的很多场景下,我俩虽共处一个时空,其实就是各怀心思地应对,从我的视角看,他常常在言不由衷地“表演”,心里对他的愤恨甚至有鄙夷越升越高,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几轮颠覆。我对Y从完全的信赖和依恋,走向对其言语行为的处处存疑。特别是他每次回国后,某天或某晚会貌似不经意地“失联”,事前或事后闪烁其词的解释,都成为我的心魔,挑战我的神经。“忍住不去戳穿”,从短期看维持了我们的关系现状不变,但从长期看,他从迈向婚外恋情的那一刻,我从发现事实而不挑明的那一刻,我们之间就再也没真实和坦诚的沟通,这是对我们之间关系的隐形的、破坏力更巨大的伤害。

  我经常自省,从自己的角度找找原因。“我知道这事儿是两个人相处的事情,不能把“错”完全推给你。可是从某个阶段开始,和你的沟通交流陷入一种模式。你的急躁,对我瞬间变幻的态度和表情,致使我反应,生闷气甚至掉眼泪。你却觉得我每次都无缘无故,或者不可理喻。深层原因,突换的时空,身份角色的转换,各自从原本的生存体系中脱离,两个并不习惯和擅长与亲密关系日日陪伴相处的人,突然绑到一起,沟通模式粗粝。” 我逐渐习惯记录自己的真实想法,而不是向Y吐露,我们各自有秘密,失去了本真的链接。后来他也说,跟我讲话有得不到回应的感觉,好像对着墙壁说话。确实如此,因为我们是在各想各的,我着力在内心去消化那些本不该有的东西。

  有时我会忍不住旁敲侧击,他的一些言语让我反复燃起希望。“任何一个人都有病,就当我是个病人。你真爱一个人的话,就该接受他的一切,把他当父亲,当丈夫,当孩子,即使他犯了错,有了罪。” 于是我就称Y是“病人”,他好像乐意承受这称号,表情舒缓。那次东海岸自驾,我俩在路边歇息,Y突然望着远方似喃喃自语,“我们下辈子一起努力,生五个孩子。” 2021年下半年他再次回美,我感觉到他趋向“回归”。一天我在厨房忙活,他也在。一瞬间我感觉他在看向我,转头,果然。久违的主动又温和的表情,甚至有些温暖。是自然的,不是挤出来的。这几秒钟,我记住了。我随手在备忘录里记下一些变化,“许久以来,我们第一次像刚才一样,面对面温和地对话。这段时间,我自身也改变很多,在言语态度上,不再时时有刺。” “昨天晚上,我们坐沙发上看电视,聊天间隙,你说了一句,I love you. 好久没听你说了,我内心很触动,就让这三个字,刻在2021年冬季的客厅里”。我们大家一起看2022年春晚对几位金婚老者的采访,他对我说,“领导加油,活到99岁,就能金婚了”。

  疫情三年间,我一直在美国,Y来回三趟。他第一次回美,我发现“问题”;他第二次回美,我感觉他有回归;时隔半年,Y于22年9月第三次回美时,口吻和态度又起了变化:“我们俩差异太大。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。我们这奇葩的恋情......” 。我无从知道他离开的这又一个半年里,他那边又发生了什么。后来他说,他和X有分开过,所以很痛苦。如此说来,Y就在来来之间,两边体验感受,身体和精神两边游走。

  2022年9月,Y回美国,我感觉他不再掩饰冷淡,有时像只是一具躯体坐在那里,与3月离开时完全不一样了。10月下旬,他赴加州参加了一场身心灵封闭课程,回家后整个人柔和多了,说话不那么带刺儿。圣诞前夕,朋友夫妇来家里借宿几天,我们一起出门散步,一起做饭,还互赠了礼物,我想这还好啊,我的愿望很简单,先把这个家维护好,来日方长。

  结果元旦前一天,我整理卧室,看到Y参加身心灵课程的笔记薄就放在五斗橱上面,顺手一翻,就赫然发现Y在参加课程时以“如果你生命中剩下三个月”为题写给X的信,表达对他要和X在一起的畅想。长久以来堆积在我心里的郁闷喷薄而出,拿着薄子就找他质问。他矢口否认,坚称只是课程布置的一个写作题目,但到几个月后又承认信确实让人捎回国寄给了X。口角冲突下,我脱口而出,“那你提出离婚吧”。这句话是我的心魔,也给Y打开了一个闸口。他选择书面形式,跟我谈“转化关系”,谈分手。理由有很多,“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爱了,people are different, people are changing. 你没有一点错,是我变了。 当Y再次回国,我们视频连线的时候,他已经一脸完全陌生的礼貌和客气。

  6月,女儿高中毕业。来美国这四年,女儿经历了完整的高中生活,进入了理想的大学,收获了成长。同样是这四年,我和Y经过几次分离,婚姻走向无奈的境地。8月底,Y给我发来单方面提出分居的信。因婚姻绿卡转长期还在等待移民局的延期办理,我和Y的婚姻关系还在,家里的一切物品还在,共同的银行账户还在,我还是婚姻关系里的那个我,他已不再是他。

  我想,如果时光倒转,我或许会选择不去点击Y电脑里的微信标志。因为和Y白头偕老是我的半生的心结,无论怎样,如他当年所说,爱上一个人,就选择接受他的一切,即时遇到再漫长的黑夜,也携手一起走。而如果时光倒转,这几年我也许不会“盯”着Y,我会把全部的心神放在自己身上。其实我是想这样做的,但是没做到彻底,要经过数百个日夜,真的很难。

  老天给了我和Y三次在一起的机会,走到目前的状态,我不知道该说遗憾,还是不遗憾了。但我还是得感谢,因为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在面前打开,好像被释放了手脚,可以做想做的事情,可以抬脚就去到想去的地方,不再被厨房和家务束缚。要感谢Y,带着我和女儿拓展了世界的宽度,毋需为柴米油盐打工劳作。人生短暂,我会纵情向前。

  我本是一个喜静的人,自Y单方面宣布分居以来,我更是不愿见熟悉的人,或者游走,或者待于家中歇息。常常一天过完,惊觉没有开口讲过几句话,但脑子里的各种思绪飘忽不定,又塞地满满,还是理一下为好。写这期的短故事也正好是回国之前的一个空档。我想不管写得怎样,把心事倒出来,人就能轻快好多。事实上确实如此。在此倾吐犹如进入心理诊室,指导老师渡渡每天进来聆听,我能逐渐学会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故事里的自己,也想为发生的一切找到解释。我的答案也许和Y的大相径庭,但要允许我讲自己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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